自從知道了弟弟的商業宏圖之後,梁夫人便對自已小庫房裡那一箱石料是越看越順眼,時不時就要拿出來賞玩一番,賞玩之餘還時常與丈夫感嘆,那御象國窮山惡水的,卻無人知曉竟還藏著這麼一處天賜寶地,倒是便宜了阿笙。

謝郡守則笑她前幾日還談石色變呢,怎的現在卻拿它當個心肝愛物似的,莫非只許夫人愛調香,就不許三舅弟有些與異於常人的愛好麼?云云。

梁夫人嗔他一眼:“妾衣食無憂,調弄些香料不過打發時間罷了,阿笙可是一家之主,如何能比?”

“三舅弟這才叫‘精誠所至金石為開’,若非他精於此道,又肯不辭辛勞千里追蹤,只怕也要與寶地失之交臂。”謝郴稱讚道。

“妾是個俗人,有利可圖便是美玉,餘者皆為頑石。”梁夫人嘴上說著自嘲的話,輕笑著瞥了丈夫一眼,“妾弟可不似夫君這般家底深厚的世家子,還是少些吟風弄月,去華務實些好。”

看他們夫妻兩個耍花腔,女使們皆有眼色的退下了。

“夫人這是要作甚?”謝郴見她又把石料擺了一桌,看看這個,摸摸那個,一副猶疑之色。

“夫君你來看選哪個好,二郎生辰快到了,我正好想用這批料子做些頭面首飾送給阿孃,兄嫂和弟婦們,”纖手一指桌邊攏作一堆的石料,顯然那是給梁家女眷的,“便順道也給二郎打個瓔珞圈,夫君你看是做個紅寶石的好還是翡翠的好?”

謝郴知道妻子的心結,宜璋從被宣稱男兒身的那一刻起,便與脂粉釵環無緣,他們夫婦都不願委屈了女兒,是以別家小郎有的她都有,別家女郎有的她也有,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出現罷了,不好做釵環,妻子便熱衷於給女兒打各式各樣的瓔珞圈,如今宜璋將滿六歲,她的瓔珞圈就有七副之多,件件價值連城,餘者手串、鐲子之類更是數不勝數。

緩步走到妻子身邊,謝郴接過她手上的兩塊石料,一塊如雞子大小,一半的皮殼已然脫落,露出鮮紅如血的寶石,可以想見經過打磨之後會是何等的耀眼奪目。另一塊稍大些,想是之前就已匆匆打磨過了,觸之寒涼如冰,晶瑩剔透的玉肉泛著盈盈的寒光,兼具水晶之清透與籽玉之溫潤,以他的眼光都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。

“就用這塊玉料罷,一分為二,給小二做瓔珞圈,大郎做個額帶,”謝郴略一思索,拍板道,“《藥師琉璃光本願經》有言‘願我來世,得菩提時,身如琉璃,內外明澈,淨無瑕穢。’吾兒也當如這翡翠一般,保有純真之心,不染邪祟。”

梁夫人頷首道:“如此甚好,他二人本就一母所生,用一塊玉料原也相宜。”果然將紅寶石料放下,起身移步至窗前,對著日光細細檢視那玉料是否有裂紋。

謝郴以手支額,含笑望著妻子,漸漸浸入自已的思緒中。

他確實很看好這門生意,論鑲嵌手藝,他手上的幾個金匠師傅可稱當世一流,論客源,又有誰能比得過天下豪富聚集之地的邗郡,更妙的是謝梁還有姻親關係,是以梁家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別處,直接讓梁三與他談售賣之事,他自然也樂得多一條財路,因為最遲明年便要擴建水師,從來養軍隊便如養只吞金獸一般,指望朝廷撥款那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,而如今海盜猖獗,擴建水師已是迫在眉睫,這不僅關係著海貿船隊的安全,對民生亦是影響深遠。若今年將暌州這條商路打通,到時他身上的財政壓力會緩解許多。

再說暌州與御象國之間並未起過大的紛爭,那處河谷與我朝西南極邊之地白公山也相去不遠,想來以梁家的勢力拿下不成問題,剩下就只等確認那河谷周邊是否真是玉料原生之地,謝郴暗道,事關重大,還應該遣幾位老玉匠隨梁三去那處看看才是,等那邊一確定,新的金鋪便可以開起來了。

新的金鋪啊……謝郴不知想到了什麼,面上頗有些躊躇之色,思慮一番後開口道:“夫人,新的金鋪由你來經營,如何?”

立在雕花檻窗前的梁夫人驚訝的回頭,陽光在她的髮髻上投下一圈光暈,因揹著光,謝郴有些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。

“夫人手上可有合適的鋪子?”他溫聲問道。

梁夫人遲疑著走向丈夫,“有是有,只是……為何由我來經營?家中的產業不都是謝二管事他們在料理麼?”

丹犀謝氏,不僅是邗郡第一世家,也是第一豪富之家,原因就在於所有能賺錢的行當,諸如海貿、錢莊、田莊、碼頭、絲坊、瓷器坊等等他們皆有參與,如此龐大而複雜的產業不是一個兩個人能夠經營的,是以謝氏家主們便將經營之權從謝府主母手中剝離出來,交予謝二管事及其他三十六名管事,從此便形成了謝大管事管理謝氏郡守府,謝二管事總攬謝氏產業的局面。當然,大管事與二管事並非特指某一人,誰坐上這個位置誰便是大管事或二管事,只是這兩個職位多由謝氏世僕擔任。

“夫人出一間鋪子和一名賬房,餘者如生金、工匠、掌櫃等皆由為夫負責,如此新金鋪便算是掛在夫人名下。”謝郴攜著妻子的手在榻上坐下,道,“不納入謝府的產業,只屬我夫婦二人。”

梁夫人狐疑的看他一眼,心底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,嗤笑道:“原來謝使君是想借妾身之手給自已攢小金庫吶!”

“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,怎是為夫的小金庫。”謝郴啼笑皆非,看妻子仍是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,只好又道,“夫人也知道來年咱們要擴建水師,朝廷那邊是指望不上了,少不得要為夫自掏腰包貼補。”

梁夫人奇道:“謝府自有公中產業,每年進項近百萬兩,如何能輪到你夫君你自掏腰包?”

“夫人你是知道的,謝氏產業不單單歸我嫡支所有,許多旁支族人亦有參股,自打父親接手之時便是如此,三舅弟這樁生意若歸入謝氏產業,難免有人想伸手,夫人你可明白?”謝郴解釋道。

梁夫人明白丈夫的難處,謝氏產業每年是進項不少,分紅的也不少,雖嫡支佔了大頭,可他們開支更大,建新港,造戰船,哪樣都要錢。

她心中已然同意了,表面上仍要拿喬一下,“妾身沒打理過首飾鋪子,先說好,出了岔子夫君勿要怪我。”

“經營之事自有掌櫃料理,夫人只消抽空瞧瞧,看他們做的式樣能否入夫人法眼即可。”謝郴自幼長在錦繡堆中,鑑賞能力當然是不差的,如此說道只為哄哄妻子罷了。

“既如此,我也做幾副頭面,先眼饞一下丹犀城裡這些夫人太太們。”這夫妻兩個,一個把一門大生意悄悄捏在了自已手裡,一個就已經想好如何帶貨了。

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+

無限流:沿塔而上

鶴之禾

江川亦芷

ulld4

畫春光

意千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