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婕帷帽後神色暗沉,知曉對方已存殺意,面上卻轉瞬帶了淺笑:“居士這般急著趕人,莫非是要去尋那真正的霜雪刃?”。

話音方落,纖細身影極快速的閃過側後方石匣一擊,揚手祭出青色雲煙,正是一式“管城漆書”,絲絲縷縷的煙跡蜿蜒著驟然探至那死去女子的手中,纏住“霜雪刃”的同時,將機關開合的“裳絲石匣”撥到了一側。

樞密使單手接住雪刃,向後方斜斜劃去,正同回防的石匣細檁撞在了一處,隨著金鐵鏗鏘之音,那雪刃斷做了碎片。

少年方才還頗為得意的神色,隨著收回兵器的動作漸漸隱去,豔麗面容上,慍怒之色盡顯。

“原來竟是雲煙墨客…,就算姐姐看出這是誘敵之物,也別想從我賀遊口中探聽到霜雪刃的下落。”少年居士本已從上官婕行止間猜出她的身份,方才見了對方玄術,更加篤定了猜測。

雖對莫微和那些人的謀劃不甚在意,還是於密室外聽到了些許言語,這才及時發現了探入莊中的風華樓“令主”,在對方中計拿走假雪刃時,追蹤至此,一擊致命。

可這雲煙墨客,中夜疾行,又一眼辯出雪刃有假,卻是有些棘手。

細思女子方才狀似無意的話語,卻又猛然醒悟,對方本是試探,自己竟不知不覺將此事緣由說出了口,剛才那番言語不正應了霜雪刃並非為山莊所得嗎?

一念及此,臉上神色更是氣惱,雙目冷然瞥向對方,一時只好閉口不言。

樞密使心下暗自好笑,這天樞居士本是年歲最小之客卿,果然方才一試即知,卻未將話語挑明,她後退兩步,斜斜倚在那方山石旁:“這霜雪刃本是虞山公主之物,落棋山莊既已拿到琴譜,卻還未得到真正的術刃,想來當初桐城之行必有蹊蹺。”

她見賀遊沉默,知曉對方必是怕言多有失,皂紗後紅唇微彎,接著說了下去:“實不相瞞,我此行卻是要至山莊尋一位友人,既已碰到了居士,還請代為指引。”

“至於這霜雪刃的下落,多年前曾有機緣得知,或可襄助一二。”

既已被山莊客卿發現行蹤,此地已在幷州勢力範圍,再起爭執並非明智之舉,到不如順勢而為,若能至琴譜所藏之地尋得“松煙匣”少許痕跡,或可一舉兩得,至於這天樞居士,尋到那二人再做打算…

帷帽輕紗將上官婕神色隱沒,沉沉思緒並未被少年發現。

賀遊滿懷心事,這霜雪刃于山莊不過一藏品,於他卻是緊要之物,若面前之人所言可信,或許真能在“那處”尋得術刃下落。

“原來是去尋友人,姐姐既然知道霜雪刃下落,那再好不過,單隻需我引至山莊,這答謝是否太過容易?”

果然是人小鬼大,方才還以為少年頗好哄騙,如今看來,或許將籌碼攤開更為便宜。

“我那位友人,攜了位姑娘,應是初次到訪山莊,若因好奇而誤闖莊內陣法,還請居士和莊主海涵。”上官婕狀似不經意的客套,邊說邊看向賀遊,見對方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,知曉少年已然盡信說辭。

看來,這霜雪刃,於這少年居士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。

桐城城南,荒地枯郊,夜色下隨處可見耀目白雪,兩人行了半個時辰,方至當初山莊尋得琴譜之地,賀遊亦是初至,憶起莫微描述之言,卻未料到此地竟比話中描述更為奇異:

曲折小徑兩側具是不知名深林,一眼看去彷彿數頃之闊,枝幹業已枯涸,偶有斷裂處,截口竟是深黛之色,更為詭異的是,每樹枝幹上皆生著無數同色花團。

二人沿著幽徑緩步行來,一路眼見皆是那些黛色花團,蕊瓣疊落,萼葉同色,枝幹細長勻稱,恍惚間竟如暖春將至,偶有積雪從枝上落下,方令置身其中之人不忘冬日寒色,不知何處隱約傳來 “歸去…”之聲,待要細聽,卻又消失不聞。

這桐城荒廢已久,城內角落竟有這般詭異之地,若非楚國遺族久居於此,且對外人敵意頗深,怕是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。

“這般景象,不正應了國破家亡之言?”賀遊話音微諷,少年特有的嗓音讓話中涼意愈加明顯。

上官婕向小徑遠處望去,枝丫掩映後,盡頭似有一處院落:“此中意味,這些遺族應是最不願憶起,不知何人竟還將此處幽徑佈置成一派詭秘之色。”

行至近前,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中,內裡並無雜草落雪,幾塊石板延至門扉。

少年本要上前將門推開,伸臂時卻驟然停下動作,樞密使亦回頭向來時小徑望去,似有人同至院落,細細瞧去,來人著了一身粗衣布袍,身形瘦小、花白鬢髮被木簪挽於腦後,原是一位老嫗。

那老嫗步履蹣跚,自院外緩行至石階,手中竹籃有黛色花枝探出,離得近了,依稀見得籃中另有陶碗盛了些許黍稷。

她行過兩人身旁,兀自推開木扉,進入室內。

門扉開闔之間,樞密使偏頭望去,不知瞧見了什麼,驀然開口:“婆婆且慢,那室中有些汙穢之物”。

誰知老嫗竟似沒聽到般,反手便要將門扉推回。少年輕笑了聲,似在暗嘲上官婕。

樞密使卻將纖指扣住門側,已不容置疑的態度將門反推了回去,淺紗門扇大開,漏出室內地面一片暗紅色澤,仔細看去,點點滴滴,竟全是乾涸血跡。

那血痕自側面隔室門一路延至此間,看褐色深淺,血跡初現已在數日之前。

“唉——年輕人速離此處,荒城陋室,無甚可看。”老嫗嗓音喑啞至極,細細聽來頗有一番陰詭之感。

“楚宮生南蕊,相思至何歲?”上官婕曼聲吟出蕭如所作詩句,見背對兩人的老嫗慢慢迴轉過身,臉上滿覆皺紋,抬目看向自己。

“少時曾讀過半卷《楚紀》,史官所述,南蕊枝為吳宮異木,楚代吳興,舊址之上立新殿,十數年後又為樊國所滅。”樞密使話音淡淡,靜夜中聽來別有意味:“這方奇異林木,便是南蕊枝了。”

“既知南蕊,小娃娃應知,需以杜鵑血澆灌,南蕊才得以開花,這室內血跡…”老嫗言至此,微微咳了兩聲,復又回身將手中竹籃放在案上,跪坐一旁,取了火石將燈盞點燃:“室內血跡,只是老婆子不慎打翻的杜鵑血。”

“喂,上次那捲蕭思懋的《桐花劍舞》圖,從你這裡換了琴譜和霜雪刃,可那術刃卻是假的!”少年兩三步跨上石階,立在門前,語帶怒意。

傳言蕭思懋於鳳凰臺邂逅虞山,因此愈發流連,每年仲春必至,國破後,他同虞山復國無望,最終合葬於海音,遺物中卻並無琴譜,百年來那捲琴譜下落更無半點訊息,這才引來世人猜測探尋。

落棋山莊為找尋《鳳凰臺上》琴譜,多次至桐城探訪,這老嫗卻眼見眾人於鳳凰臺往來數次,直至年前才截住莊中弟子,言明若有那捲畫作,便可換取琴譜下落。

“老婆子只應了你們,以畫作換取公主夫婦遺物。可並未說過,霜雪刃是虞山遺物。”枯瘦的手指將花枝從籃中挑出,老嫗拿起案角盒中的修枝剪,緩慢剪起了花枝。

賀遊聽了此話,心知年前鳳凰臺之行果然有異,世人傳言的虞山公主術刃,竟別有隱情,他面上怒色漸起,冷哼一聲看向身側樞密使:“方才有人誇下海口,說是知曉霜雪刃下落,既然這婆婆不願告知,那就仰仗姐姐了。”

少年話音清晰,卻又漫不經心,似乎篤定上官婕只是敷衍自己,說罷,豔麗面容浮上些許冷笑。

隔著門扉,老嫗已剪畢手中花枝,室內盡是枝丫斷口彌散的幽冷香氣,上官婕抬步邁進室內,小心行過血跡。

老嫗自顧自的將南蕊枝插入瓷瓶,淺綠細瓷,黛色花枝,二三花團深淺次第,在燭火映襯中香氣愈發濃郁。

上官婕待要勸說,卻覺神思睏倦,那案上燭火愈發明滅閃爍,室內香氣比方才又濃了些,耳邊似有一聲兵器碰撞的巨響,回身看去,正見到賀遊昏倒在裳絲石匣上,下一瞬眼前幽暗,陷入昏沉。

昏睡中似乎聞到濃烈的血腥氣,不知睡了多久,她微睜開重逾千鈞的眼睫,帷帽不知被放至何處,失了皂紗遮掩,抬眸時正見到對面牆上的畫卷。

那是一幅彩繪丹青,白玉石臺砌築於半山,四角有著鳳紋雕欄,那鳳凰尾翎落於欄杆,羽翅鶴頸,恍若仙境,畫中碧衫女子立於石臺之上,背影窈窕,衣袂蹁躚,似欲乘風而舞,廣袖間纖細腕指做持劍刺出狀,手中卻無兵刃,碧空中點點桐花墜落。

這幅丹青甚是縹緲,上官婕待要細看卻愈加昏沉,側頭望去,正見到老嫗手中端著木碗向自己走來,方才聞到的血腥氣更重了。隔著內室帷幔,還能看到賀遊,一動不動地躺在外間地上。

想到一路急至幷州,本有要事在身,她掙扎著想要坐起,卻更加疲累,再次昏睡時又看了眼那捲丹青,畫境悠遠,耳邊似乎傳來陣陣琴音,混著院外林間聲聲“歸去…”鳴啼,綿長疏曠。

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+

全家穿越:極品反派一家只想種田

鬼球

攬月如風

楓蓮

逆天星陣師:廢材打臉太囂張

墨瑾曦

你說你愛我尊嘟假嘟啊

勿擾心易碎

仙家,帝師大人又哭了

某靨

小馬寶莉之星辰降臨

清塵的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