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了臘月,天氣一天冷似一天。

長安城內的年味也開始漸漸濃稠起來,人們忙著採買置辦各色貨品,坊間兩市,人來車往,熱鬧非凡。

醉仙樓的一個雅間裡,一位寬臉濃眉的中年男人託著本賬冊,正和對面一個年輕公子哥說著什麼,也不知道講到了哪宗,斜對面側坐著喝茶的圓臉老丈聽了,眯縫著眼哈哈大笑起來:

“子恆,長安城的女郎夫人中,就屬敏夫人挑剔,這次能得她青眼,看來咱們家的鋪子算是立住了。”

年輕公子神色微動,緩緩點了點頭,“過了年開春就有一場【鬥寶】,聽說還有宮裡頭的人盯著。大伯等著看吧,這次【山嵐】定能一舉奪魁,到時候名氣打響了不說,宮裡頭也能多條路子。”

沉吟了下,對身邊的人吩咐道:“餘掌櫃,給工坊裡的師傅們多放些歲銀,過了年請他們早些回來,各件首飾的樣子再多打磨打磨。”寬臉漢子頷首恭敬地應了。

老丈聽了,捺下笑意,沉聲說道,“長安城裡藏龍臥虎,若說一舉奪魁,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。這是我前幾天在昭天觀的街市上買的——”說著從懷裡掏出兩件物事擺在桌前,年輕公子和餘掌櫃湊上前一看,一對黃瑪瑙耳墜子,一面小巧的銅鏡,都設計得精妙新穎,工藝也靈巧細緻。正是下元節那天青茸賣出去的兩件。

那老丈眉間隱有憂慮,道明瞭東西來處,輕嘆一口氣,“一個小攤子上的東西都能如此精細,子恆,人外有人,這次萬不能輕敵啊。”

年輕公子聽了,半晌沒有說話,望著窗外的街道出神,眉宇間得神色更堅定了。

一坊之隔,青茸正帶著阿水張羅著賣貨呢。

臨近年關,青茸的首飾也換了一批,風格上略微收斂了一些,顏色上兼顧過年喜慶的文化氛圍,以紅、橙、粉、黃等暖色調為主,間接夾雜青、白、藍、黑等顏色調和點綴。

除了日常的簪釵鈿釧,青茸這次還試著做了一批金銀花絲香囊出來,圓圓一顆,小巧玲瓏,開啟後可以放香脂、香屑,夫人小姐們掛在身側,遠遠行來,暗香盈盈,別有韻味。

阿水見了愛不釋手,青茸就手取了一枚金絲的香囊掛在她腰間,又往裡面塞了個小鈴鐺,阿水一動,就有細碎清脆的鈴聲響起,很是俏皮。

兩個人笑著賞玩兒了一會兒,眼看到了出攤的時候,阿水戀戀不捨地把香囊球往下摘。青茸忙按住她的手,“掛著吧,這是給你的。”阿水咂咂舌,“這得一兩銀子呢——”

青茸失笑,摸摸她的頭,“喜歡就戴著,自家的鋪子自家人消費得起的。”

阿水眼睛亮晶晶的,點點頭,也跟著說:“嗯,消費得起的……小娘子真好”。

兩個人推著車子來到坊南常去的一角,臨近的攤主見了,紛紛和青茸打招呼。

西邊賣胡餅的閆三娘鼻子尖,老遠聞到一股幽香迎面撲來,當下笑嘻嘻地問道:“阿水,你家小娘子今天又做了什麼好東西,香過我家的胡餅啦——”

阿水眉飛色舞地一旋身,炫耀地拎起腰側的金絲香囊,脆生生地應道“小娘子新做的金銀纏絲香囊,裡面放了西市的香油、胡椒,可不得香過胡餅啦——”

周圍的商販們聽了,哄地笑起來……

下晌起了風,天邊陰沉下來,濃雲翻滾,想要落雪的樣子,周圍的商販們紛紛收拾家當預備回家。

青茸飛快地盤了盤,兩個時辰的功夫,賣了一面小鏡子,幾隻香囊並兩件零碎首飾,約麼掙了一兩銀子,當下也不戀戰,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東西,和阿水一前一後往棲雲庵趕去。

因為推著車,一路走得不快,青茸邊走邊想,是不是該趁著過年尋個附近的鋪面租下來。這樣一來不用擔心惡劣天氣影響生意,二來免去每天來回奔波,能省不少精力。

想想這一個多月下來,省吃儉用,勤勉經營之下,手裡攢了得有四十多兩銀子,算算這些錢租個店面也儘夠了。

心下打定了主意,第二天也沒有再出攤,吃過朝食,帶著阿水在附近轉悠合適的鋪子。

兩人先去了西市。西市的金銀行生意好,哪怕在年底這個租房的淡季,也只有巷尾的一間小銀鋪計劃轉讓。

青茸仔細看了下,店面很小,只有十來個平方,後面的倉房很深,採光不是很好。再加上位置有些偏僻,人氣不是很旺。

一問租金,要每月二兩銀子,青茸吐吐舌頭,暫時擱置了西市開店這個宏偉規劃。

回到坊內轉悠一圈,恰好有兩處店面都在出租轉讓。

一家之前就是個銀鋪,只是近來經營不善,屢屢虧損,生意做不下去了;另一家聽說是個官爺夫人的嫁妝鋪子,之前是個香飲子店,因為老官爺年末致仕,舉家要遷往洛陽,所以急著轉讓出去。

青茸去看了下,兩家都在延壽坊西面,俱是前店後舍的格局,相互離得不遠。出了店面走不了多久就是西市,日常補貨倒是方便了不少。

舊銀鋪的鋪面有十八九個平方,裝裱略為陳舊,地面上的青磚年份久了,烏沉沉的,有些坑窪凹凸,因為窗戶窄小,鋪面顯得有點陰暗,好處是店裡有一套做工紮實的黃褐色木製櫃檯可以同步轉讓,若是租下來了可以省一筆置辦費用,再有就是店鋪後面的兩間屋舍遠離巷口,平時比較安靜。

青茸四下轉著看了,問了下價錢,又試著砍了砍價,主家給出的最終報價是每月一千三百錢,一千錢合一兩,也就是一兩多銀子。

另一家賣香飲子的店面就更大了,足有快三十平方,店裡的裝飾還沒清理出去,一張張供人歇息的胡床、胡凳散亂地倒在地心。

北面是個半人多高的臺案,圍起來個狹長的小工作間,裡面空蕩蕩的,想來原先是夥計們烹煮調配香飲子的地方。

因為鄰著巷口,鋪子西面、南面都開了寬窗,牆面沒什麼汙穢、地面的石砌青磚也都平整完好,相比上一間銀鋪,這間店鋪明顯更加敞亮。

青茸轉到後面的屋舍看了下,因為前面的店鋪把空間佔去了不少,後面僅有兩間小廂房緊緊挨著,顯得有些侷促。

西面有個簡單的小灶房,靠著煙囪的一側長了棵柿子樹,入了冬,葉子落盡了,光禿禿的枝丫上伶仃掛著幾個果子,有鳥兒在樹梢嬉戲啄食,待樹下的人走近,鳥兒受了驚,又呼啦一下全飛走了。

青茸問了下這套的價格,主家開了二兩銀子一個月。青茸悄悄地問阿水,“喜歡哪間鋪子?”阿水皺著眉頭想了想,還是中意貴的這套。

青茸也喜歡這間香飲子店。位置好,採光充足,店面寬敞,硬體設施齊全,看著就讓人覺得心中敞亮。雖然後面的廂房小了一點,但只有阿水和青茸兩個人住,也儘夠了。

心裡有了決斷,青茸深吸一口氣,開始跟主家殺價。

“廂房太小了,隔壁的一家廂房大了一倍不止,才索價一千二百錢……”

“小娘子不知,我們這個鋪子店面寬敞,人氣旺,若不是闔家遷去洛陽,等閒不願出手的……”

“這鋪子尚未清理妥當,我若年前租了,至少也得等年後才能開張,平白搭進半月的房租……年底盡是花錢的時候,攢些銀錢不容易的……”

“小娘子若是當真喜歡咱家的鋪子,我們也願意再讓一百錢,若想更多卻是實在不能了……”

兩方你來我往,唇槍舌戰,到底主家定了離城的日子,急著脫手,青茸又承諾不用主家幫著清理店鋪雜物,最終兩邊商定下來一千七百錢一個月。

這個價格雖然比上家銀鋪的一千三百錢貴了不少,但青茸覺得這錢花的物超所值。

和主家簽了文契,青茸回庵裡取了銀錢,預付了一年的租金,又去官署繳了“陌錢”,當天就把鋪子租了下來。

阿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錢,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給出去,心疼得不行。青茸呢,一下子給出了一多半的積蓄,也很肉疼。

看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,房子都是最大的奢侈品。長安居,大不易,古人誠不欺我啊。

這天以後,青茸和阿水白天出攤,傍晚趕回鋪子打掃收拾。

頭三天先把兩間廂房拾掇了出來,順便結清了庵裡的房租錢,趕在第一場雪落下之前住了進來。

之後每天不是出攤就是灑掃,又跑遍了西市的木工行、泥瓦肆,來回折騰了十多天,直到冬至這天,店裡終於有了個大概的樣子。

這一倒騰又花了快十兩銀子,青茸倒還好,畢竟知道該有的支出一文也少不了,阿水卻有些著急了,賣貨越發上心,恨不得每天多掙一兩銀子,日常吃飯消耗的時蔬也盡撿著便宜的買。

青茸沒想到她小小年紀,竟如此好勝。

見她這幾天愀然不樂,免不了安慰了一通,又做主放了一天假,帶她到西市逛了一大圈。

兩人看了雜耍,買了香糕,又在醉仙樓吃了冬至餃子,一天過得很暢快。

夜裡阿水做了個夢,夢裡小娘子在醉仙樓窗邊坐著,一邊悠閒地吃茶,一邊娓娓地跟她講“流水不爭,滔滔不絕”的道理,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側臉上,小娘子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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