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凳子上的“自已”，凌辰的腦海裡的堅冰，似乎已經開始崩裂。
他莫名地發現，自已，似乎並沒有喝酒。
因為，通常宿醉以後，再度聞到酒的味道，他會想吐。
但此刻，他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感覺。
“有點累……”凌辰感到一股熱浪，湧上腦門。
廝殺，血腥；閃電，暴雨；
黃沙，洪流；小街，青石板……
混亂，還未在腦海裡消散，眼前的頭，似乎又睜開了眼睛。
恍惚間，他似乎又到了另外一個地方。
那是一個熟悉的地方。
熟悉得，不能再熟悉的地方。
那是一個寒冷的清晨。
連夜的大風，讓樹下的落葉，疊起了厚厚一層。
冰冷的早晨，增加了一絲蕭瑟之意。
突然間從26度到8度的降溫，讓這座城市的清晨，顯得格外地寒冷。
凌辰牽著剛剛六歲的得得，正走在去小區幼兒園的路上。
“得得，冷不冷？”
“不冷。爸爸，你把書包給我背吧。”
“不用，爸爸給你背，到幼兒園門口了你再背。”
腳步忽然停滯。
“不要……”得得站定，仰起頭，一雙清澈的大眼睛，投來認真的目光。
“嗯？……怎麼了？”凌辰也站定，蹲下身來，溫柔地問道。
“老師說，要自已背書包。”
“等到了幼兒園門口，老師會看見的。”得得認真地回道。
“……”
“好吧……”凌辰褪下書包，細心地給得得背上。
一路寒風。
凌辰使勁握著得得的雙手，不讓冷風有侵襲的機會。
得得一路歡蹦亂跳，但手卻從未掙脫過。
幼兒園門口。
接待的老師以及輪流執勤的家長們，披著綬帶，排成一排，等待著入學的學生們進園。
甚至還有鞠躬。
歡迎的儀式感，十足。
“爸爸，你下午來接我的時候，能不能把我那把紅色的烈焰之刃帶上？”
“我想讓樂樂和羊羊都知道，我也有劍。”進去之前，得得輕聲地在凌辰耳邊說道。
“好的。”凌辰微笑又憐愛地回答。
一位老師出列，領著得得，向凌辰告別以後，便向教室走去。
得得路上回頭看了凌辰好幾眼。
凌辰默默地站在門口，一直到得得和老師進了教室廊道右轉不見，才轉身離去。
得得每回一次頭，凌辰就微笑著揮揮手。
但鼻子裡莫名地有點酸。
凌辰沒有馬上回家，揣著手，順著幼兒園外的林蔭大道，往外走去。
許是天冷的緣故，路上的行人並不多。
蕭瑟的寒風，讓凌辰稍許感覺有些淒涼。
但他卻並不想回去。
林蔭大道盡頭右轉，小區圍欄外，是一條臨江的風光帶綠色步道。
前行數十步，凌辰找了一個靠圍欄的木質長椅坐了下來。
剛剛坐下，一個身穿紅黑色格子校服，扎著雙馬尾，揹著書包的小女孩，就從身前走過。
小女孩前行十來米距離之後，就在圍欄邊上蹲下，放下書包，拿出了一包東西。
凌辰本沒有在意，但幾分鐘後，他忽然感覺不太對勁。
從小女孩出現開始，到現在為止，都沒有一個大人出現。
凌辰順著餘光掃過去，小女孩正站起身，掉過頭，向自已緩緩走來。
凌辰注視著她，幾秒鐘之後，小女孩就到了身前。
她手上拿著一小包片狀的麵包，在凌辰眼前定住，隨後眨眨眼睛，略帶靦腆地說道：
“叔叔，你能幫我一個忙嗎？”
凌辰臉上立刻露出了微笑。
“怎麼了小朋友，是自已走不認識路了嗎？”
小女孩搖搖頭，隨後轉身指向她書包的地方。
“那裡有一隻小貓，我每天早上都會餵它。”
“但是今天它沒在那裡。”
“我要去上學了。”
“如果等下它來了，你能幫我餵它一下嗎？”小女孩說完，把麵包伸到了凌辰的面前。
凌辰一時有點手足無措。
但隨即，他還是笑笑，接下了麵包。
“好的。可能是天冷了，它還沒有起床，也許等會兒就來了。”
“你快去上學吧，別遲到了。”凌辰指指她的書包。
“好的，謝謝叔叔。那我們說好了，一言為定。拉鉤。”小女孩胖嘟嘟的臉上，露出燦爛的笑容，伸出胖乎乎的小指頭，豎起大拇指。
“拉鉤，快去吧。”凌辰配合地蓋了章。
小女孩開心地轉身，準備離去。
但隨即立馬又轉過頭來，弱弱地問道：
“叔叔，我，我明天可能不能來上學了……”
“如果我沒有來，你，你能幫我，照顧那個小貓咪嗎？……”
“這……”凌辰對這個猝不及防的問題，一時語塞。
但小女孩的眼神，清澈而又充滿期待。
她也不噘嘴，不鬧，就是認真地看著凌辰。
“好……好的……”凌辰無法抗拒小女孩的眼神，木訥地點了點頭。
小女孩也沒有再說話，但一抹開心的笑容，即刻湧上臉龐。
她甚至都沒有說謝謝，轉身背上書包，徑直前行。
走出幾步後，她又轉過頭來，衝凌辰說道：
“我叫陽陽，那隻貓咪，我叫它光光。”
凌辰尷尬地點了點頭，她再度轉身，隨後轉彎，消失在視野中。
凌辰再度坐在長椅上，仰著頭，緊了緊衣服，閉上眼睛。
許是起得太早，忽然有點睏意，似乎適合打個盹。
幾分鐘後，凌辰略感寒意。
正準備離去，他忽然想起了小女孩剛才的囑託。
於是他走到小女孩剛才放書包的地方，透過鐵藝圍欄，向裡面的灌木叢中望去。
“瞄……”一聲貓叫傳來。
灌木下，果然，趴著一隻虎紋皮般的小貓。
“光光？……”凌辰想起剛才小女孩的囑託，溫柔脫口而出。
但小貓似乎是怕生，並沒有聞聲出來。
片刻之後，凌辰尷尬地將麵包放下，再度回到長椅之上。
他再度坐下。
仰起頭，看著清晨的天空。
但忽然間，他感覺到一絲詫異。
“我，在這裡，等什麼？……”凌辰囈語道。
“等得得？……”
“可是，得得在上課，不需要等……”
“等……等那隻小貓？……”
“它，它好像怕我，還是不要打擾它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我在這裡……做什麼？”凌辰一時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，搞得手足無措。
“先生……”
“先生……”一個溫柔的聲音，從耳邊傳來。
凌辰睜開了眼睛。
“先生，您的酒。”
“您要的，二鍋頭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