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以後的日子祝我們越來越好
“叮鈴鈴...”起床號響起，所有人都像觸電般從床上彈起。
下床，更衣，洗漱，一套動作行雲流水，生怕耽誤了分毫。
他們並不想體驗因為遲到而被罰跑萬米的滋味。
沈念隨著也聲音醒來，聽著外面急促的腳步聲，並沒有著急。
外面的天空泛著灰，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光。
沈念翻身下床，身上隨意披了一件外套，赤腳站在床邊，撩起窗簾的一角往窗外看去。
幾個剛入隊的少年急匆匆地跑去場館集合，一邊跑一邊高聲喊著要努力訓練以後一定成為大滿貫。
看著滿懷壯志的少年們，沈念不禁露出一抹微笑。
自已在曾經何嘗不是這般滿腔熱血。
就那樣看了好一會，直到幾個小隊員的催促聲從門口傳來，他才慢慢回神。
“沈念哥要遲到啦！”
“早訓時間快要到了，再不去那個大魔頭就要發火了。”
“知道了，我馬上就到。”沈念輕聲回應著，語氣平靜。
“那我們先過去了！”
“快去吧。”
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停息，沈念才移步到書桌旁。
他拉開抽屜，便看到了那張被整齊放置的退役申請書。伸手將其取出，輕薄的紙上在手上微微顫抖。
“還以為用不上你了呢。”沈念低聲呢喃，手指在紙張上摩挲了幾下，感受著上面的紋理，思緒再次翻湧。
冰涼的觸感從腳底傳來，將他拉回現實。
沈念提筆簽下了自已的名字，落下的每一筆都顯得格外沉重。
隨後他拿出手機，對著那張申請書按下了快門鍵，‘咔嚓’一聲，像是剪刀的開合，自此之後將他與這裡徹底切割。
點開微博，編輯好文字並配圖：
【感謝教練的辛苦栽培，感謝師兄弟們的照料，也感謝你們的陪伴。以後的日子，祝我們都能夠越來越好。】
看著【傳送成功】這幾個字眼，沈念將微博的訊息設定了免打擾。
他怕那些關切的話語會動搖自已離去的決心。
雖然近幾年沒什麼太過於耀眼的成績，但因為沈念那張長相清秀的臉，和賽場上敢打敢拼不服輸的精神，也讓他收穫了不少粉絲，熱度也不比一些流量明星差。
微博一出熱度高漲，迅速躋身熱搜前三。
相關熱度的詞條也在不斷增加不斷的更新。
最後將【著名影帝江澤再度蟬聯金像獎】的熱搜也衝了下去。
趁著隊內還在早訓，沈念拿著申請書出了門。
他站在總教練的辦公室門口，看著門口貼著的紙條，【沒事別聯絡，有事發訊息】，不由得笑了笑，抬手叩響了房門。
“進。”
沈念先是推開門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圈，確認辦公室沒有其他人之後，才走進去，甜甜地叫了一聲：“師傅~”
吳梁正站在窗邊端著保溫杯小口的抿著茶，順便看一眼隊員們的早訓情況。
聽見熟悉的聲音，吳梁回到了自已的座位，順手指了指自已對面的位置招呼道：“你也坐。”
他對於沈唸的到來並不意外。
賽前隊裡要去參加比賽的隊員統一做了一次心理疏導，沈唸的指標數是隊內最低。
那時他便從心理導師那裡，瞭解到了部分原因。
沈念得了指示，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。
“你的微博我看見了，你當真是想好了？”吳梁言簡意賅。
“我想好了師傅，打了這麼多年也沒打出什麼成績。小將層出不窮，將來的路只會更難走，所以...”
話還未說完，就被吳梁打斷，“你當真捨得？捨得大家，捨得賽場，捨得小白球，捨得這一切的一切？”
聽見一系列的問句，沈念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，喉嚨間像是塞了一團溼棉花，堵得他說不出話。
“當年我去隊裡挑人的時候，一眼便相中了你，你是當時同批次的所有人中，最出類拔萃的那個。”吳梁自顧自地繼續說道。
過了許久沈念才找回自已的聲音，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，“我也曾以為自已天賦異稟，可是能進國家隊的哪一個不是天才呢。”
“世乒賽你的那場我看了，打得非常不錯，若是日後加強訓練，在大賽上拿個三單是沒問題的。”
若是在三年前，沈念一定會相信這番話，並且毅然決然的拿回申請書，重振旗鼓回去繼續訓練。
可是現在，他打不動了，也是真的不想打了。
事實就擺在那裡，小輩們人才輩出，能拿冠軍的人比比皆是，自已也左不過是別人成功的墊腳石。
與其在輿論的洪流中被人推著走，倒不如自已先瀟灑退場。況且有世乒賽單打第二這個頭銜，自已在這繁華場裡走過的一遭，也不算是一無所有。
“師傅，你真的不必再勸我了。”
“孩子。”這是這麼多年吳梁第一次這樣喊他，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，似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某種情緒，“從你最開始接觸乒乓球就跟著我，我陪你從省隊到二隊，從二隊再到一隊。陪伴你的時間，比我自已的孩子都要多得多。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飛的更高更遠。”
沉默片刻，沈念將申請書遞了過去。“正是因為如此，師傅你是最懂我的不是嗎？”
吳梁沒再多說什麼，他心裡無比通透，沈念並非衝動之人，他心思細膩，想必這次是深思熟慮的結果。
看來，這孩子要走他是真的留不住了。
他緩緩接過面前的那張紙，明明籤個字就能上交的，但是這次他提筆卻怎麼也沒法寫下最常寫的那幾個字。
過了好一會才顫顫巍巍地寫上了‘同意’二字。
自從當上總教練之後，他簽過的申請書不在少數，但如此難過和遺憾的只有這一份。
吳梁努力平復著自已情緒，但顫抖的手，還是暴露了主人的難過。
將沈唸的申請書連同資料一起封入檔案袋後，吳梁才開口問道：“什麼時候走？”
“下午的機票。”
“之後有什麼打算？準備回去繼承家業了？”
沈念笑了笑，“師傅你就別笑話我了，我是那麼不求上進的人嗎？我想著先回去看看家裡人，之後...要是有機會的話，為隊裡跑跑三創，也算是發揮一下自已的餘熱。”
“那樣也好。”
沈念估摸著也快到開會的時間了，便識趣地起身作別，“那師傅我就先走了，您多保重。”
吳梁沒回應他，只是擺了擺手。
“孩子。”就在沈念準備開門的時候，吳梁叫住了他。
沈念轉過身，看著那個曾經無數次告誡自已，男人再苦再累也不準落淚的人，眼眶漸漸溼潤。
對於這個愛徒，吳梁還是不捨。
“師傅，你別這樣。”沈念有些無措。
吳梁再次開口的聲音忍不住哽咽，“以後要是沒事的話多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，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。”
“一定。”沈念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抱住了他。
這是他們師徒第一次在賽場之外的地方擁抱。
“走吧。”吳梁拍了拍沈唸的後背。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