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才將墓修在了小屋旁,立碑那天,秀才只是在墓上刻下“師李長春之墓”,說來也算可笑,到最後,師父也未見到最後一個春。

秀才為師父守孝守了三年——他本不必這樣的。現如今,守孝這樣枯燥的事情,即便是親生子女,也做不得三年,倘若完完整整地守了一年,倒真也算得上孝順了,村裡人也都來勸過,秀才只是搖頭,隨即從座位起身,恭恭敬敬地作揖送他們離開。村裡人都說,秀才是個傻子,傻的憨厚的傻子,也有人說師父好福氣,遇到這麼個弟子為他送終,提及秀才,嘆息的,感慨的,冷眼的,都有人在。秀才什麼都不說,每當有人提及的時候,秀才只會笑笑。

有時,梅娘會在黃昏時節前來拜訪,有時,秀才會自已去那株梅樹下來候著,不必提前通知,若是梅娘願來,那她自然便來。秀才會談及文人雅士,談及那些一生愛梅的文人時,梅孃的眼睛會格外亮些,秀才留了心,也會詠出“疏枝橫玉瘦,小萼點珠光。”“何須更探春訊息,自有幽香夢裡通。”這樣的詞句來,有時一本正經的模樣也會引得梅娘發笑。

而梅娘呢,她則會與秀才講起些山裡的見聞,山裡何時有小鹿進來,何時山裡的竹筍又冒出了尖,上次山裡多長了株菊,梅娘足足與秀才多講了半個時辰。於秀才而言,這些都是他所未經歷過的,偶爾與梅娘二人躺在那個小坡上,相伴著看明月自東方升起。山裡的月是皎潔無瑕的,在師父過世之後,很少有這樣的寧靜了,梅樹,梅娘,成了他心中的某種慰藉。

“秀才,在這結束之後,你可有想要乾的事?”梅娘用手託著下巴,好看的眼睛看著秀才,她知道,秀才接過了師父的擔子,要去追尋那世間至美之物,將其刻在湘妃竹上——她是攔不住秀才的,也不會去攔的,若是可以,她也願陪著秀才踏上旅途。

秀才撓了撓頭,想了想,“我聽說西湖的風景是極美的,蘇子也曾說過‘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妝濃抹總相宜’,我欲先去那裡瞧瞧。”

“我也聽人說過,他們總與我說,西湖是那人間仙境,可是我又去不得,怎的知道,再問他們,形容得不知是什麼。”講到這裡,梅娘似乎有些生氣,攥著拳頭向前揮了揮,隨後又看向秀才,“此番你若去了,可得好好與我講講,不然我斷饒不了你的。”

“好好,不過,你怎的不親自去瞧瞧。總是呆在這山中,不會覺著無趣嗎?”秀才心中也有些疑惑。

梅娘只是別過臉去,“這你莫管,我自有不去的道理,何況,這山中怎的就無趣了?我有鳥獸作伴,竹菊相依,偶爾還有你陪著,你說,怎的就無聊了。”

秀才笑笑,也不多說什麼,梅娘若是願意說,自然會說的,如今不說,想來是有什麼不方便他知道的,只是可惜了,將來出行的路上,若是能有梅娘陪著,想來一路上也不會無趣。

這趟行程是既定的,師父仙逝後,他便已經做好了決定,先前總是說,父母在,不遠遊,如今已不在,了無歸處,他想著,或許能完成師父最後交給他的願望,隨後歸來,若梅娘願意,與她相伴,這也是極好的。

就像先前與梅娘說的,等守孝結束後,他便要啟程前往杭州府上去,他已經與他相識的朋友講好了,到時便要去的,他只希望,在那名聲傳的極遠的杭州府內,能找到他們師徒三輩所追尋畢生的至美之物。這已不端端是他自已的事了,無論如何,他都是要做成的。

日子便又這樣過去了,三年,說長又不長,那梅花也只開了兩次,但是說短,或許又不短,村裡的的幼兒如今也已能牙牙學語。如今,秀才又一次跪倒在了師父的靈堂前,師父的話彷彿猶在耳邊,“畫入毫微,刻盡神妙,方能運刀如運筆”,“今日的畫可曾做好”“我有些累了,你先出去罷。”

秀才的臉上淚水再次劃過,若是可以,他情願用自已再換回師父些許時日,這又怎麼可能實現呢,自古以來,人死不能復生,倘若真的可以實現,這天下怕不是要亂了套。

今日前來,秀才只有一個目的,他守孝結束了,特地前來告知師父一聲,也準備好啟程前往杭州府了。一向不怎喝酒的秀才,從村裡打了酒來,取了三隻小杯,斟滿,放於師父的像前,隨後也給自已斟了一杯,小口飲起來。

秀才酒量不好,也就淺淺飲了幾口,面上已經泛紅。原諒秀才吧,他只是一個膽小鬼罷了,有些事,有些話,非藉著酒勁,又怎能說出口呢?

“師父,您自小告訴我,您要尋得世間至美之物,要刻於竹子上給我看,如今,您看,您卻食言了,徒兒不想接過您的擔子,如若可以,徒兒想一輩子跟在您的身後,任憑您打也好,罵也好,反正您是萬萬趕不走徒兒的。”

“師父呵,昨夜的月很圓,您曾與我講過,花好月圓時,便是親人團聚時,可是如今,徒兒身邊又哪裡有親人陪著,此時還願陪著徒兒的,只有山中的梅娘了,昨夜在外面待了許久,想來師父若還在,又要拄著柺杖出來將我打回去了吧,先前只覺得這柺杖打在身上是很疼的,師父有次沒能找到那根柺杖,也是我藏的,現在我只盼著師父能再次把它拿起來,哪怕責怪我,徒兒也是毫無怨言的。”

“師父,徒兒將覺著此次去杭州府,應是能完成我們的心願的,徒兒不覺著,自宋以來如此多的文人騷客眼光會有多差,師父您先前也去過杭州府嗎?您總是教給徒兒各式各樣的技巧,好像還未曾怎麼和徒兒說過先前的旅途。”

“師父,村裡的老人講過,人死之後是可以託夢的,徒兒在過去的三年裡,曾想著您會來徒兒的夢裡,徒兒還想聽您的訓斥,可是您怎麼一次都沒有來過呢,先前徒兒是說過,徒兒懼鬼,可徒兒怎麼又會害怕您呢,師父,若您能聽得見,可能來見徒兒一次,哪怕一次就好。”

“師父,徒兒想你了。”

山間的清風拂過秀才的面,秀才的淚愈發忍不住,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出來。

............

清晨,在靈堂跪了一夜的秀才紅著眼眶走了出來,梅娘在門口守著,只是有些關切地看著他,待到他搖了搖頭,這才開口,“此去,早些回來,我在這裡等你告訴我風景如何。”

“嗯。”

(在原先的上面肯定是有許多改動的,現在我好像在師徒這一塊放的重心有些多了,只是在寫到這裡的時候,聯想到了許多事情,不自覺地就多寫了一些,抱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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